8月8日：談孝順：父母子女關係

今天是父親節，剛好可以談談現在的父母子女關係。

以前接觸美國人，最大的震撼莫過於聽到做子女的直接叫爸爸、媽媽的名字。這對我們這種被要求遵守禮數的中國人來說，簡直是大逆不道。但是，在美國這不是大逆不道的事，因為這和文化有關。

在我們家，兄弟姐妹之間是以名字互相稱呼的。記得，我同學曾經聽我們這樣稱呼彼此，也是很吃驚的說不出話來，因為在他的家裡，兄姐和父母親一樣，就是長輩。而長輩就是長輩，直呼名諱就是大逆不道。他的這一個驚訝，想必和我在美國聽到子女職稱父母名字的驚訝應該差不多。

美國是一個基督教價值普及的國家，教徒的心目中只有一個至高無上的父親，那就是上帝。父母對子女的扶養責任只有十八年，一個人過了十八歲之後，必須獨立，基本上不再與父母同住，否則是一件很羞恥的事。當然，我過去一直以為美國人源自英國，所以英國人也應該這樣，後來才知道，基本上，英國和我們還挺像的，只要還沒結婚，和父母住在一起是很正常的事，如果你單身一輩子，繼續和父母同住，也沒人會對你這樣待在父母親家的生活說你什麼。

既然，美國人的價值裡，上帝是真正唯一的父親，而父母親的責任是養育孩子到十八歲，所以，基本上，父母親和孩子的關係很像老鷹，孩子在十八歲時一定要出去飛，因為，這是遊戲規則。所以，父母親對孩子的真正責任是在這十八年之中好好教養他長大成人，有點像是為上帝做好這一個“託管”的工作，所以彼此間的關係、權利義務，和年限清清楚楚。因此，父母親不是至高無上，叫著父母親的名字也不是什麼禁忌。

我們的文化是權威導向，所以，父母和孩子的關係和美國完全不同。過去，孩子永遠是父母的資產，不管你幾歲，父母親永遠有為你做選擇的權利和義務。在中國的社會，不鼓勵一個孩子去擁有西方認為的身為一個人的自主和獨立。這一點對於居住在都會的人特別明顯(從鄉下到都會發展的人，如果父母親不願意隨子女的工作搬遷到都市，就少了和父母親住在一起的現實問題，這一個權利義務的進行比較不容易直接影響到身為子女的人)。

和父母親友有沒有住一起，和影響到子女的自主和獨立是有差別的。

當然，只要為人父母，一生都一定會為子女擔心，在乎子女過的好不好，不管東西方皆然。基本上，中國的父母親是不願意放手讓自己的孩子早早為自己的人生負責任的，尤其是強勢，會用權威的態度對待子女的父母。

還有，中國人強調孝順這兩個字。我們的孝，其實讓西方最近幾十年開始反省他們和父母的關係。孝，其實是中國文化、倫理裡頭一個很重要的價值。它的背後意義是對把我們帶到這一個人世間，給了我們生命最重要的人的一種很深的尊敬。孝，展現在行動上是照顧、不遺棄。孝，在心態上，是體貼、尊敬。

順呢？其實這和民主是衝突的。順是指完全依照父母親的意思行事，一位完美的子女，骨子裡要這樣，外在也要如此。這一個順字，我猜應該是中國父權文化被設計出來，讓父親可以完全擁有掌握子女的特權。所以，古時候，做子女的在人生中很少有選擇的自主權。這一個順字，到了2010年，應該是已經漸漸在被重新檢視和更改當中。託我們這一代人，也就是現年四、五十歲人的影響，我們自己一方面掙扎的要順父母，另一方面我也看到很多人在對待下一代的時候，已經不清楚自己要不要孩子也繼續順自己了。

順的這一個觀點，也許會在兩三代之後變成歷史。這也許是好事，但是一旦順變的不重要，父母子女間的遊戲規則是必要跟著做改變。我建議一定要在父母子女的關係上訂下一個清楚的，不同於我們和自己父母間過去的，新的遊戲規則：讓孩子自主和獨立。美國人的方式是一個參考，但是要孩子獨立自主的年齡要訂清楚。

今天聽到一個姊夫告訴我，因為我們可以算是第一代，在富裕的環境中養育下一代，過去從沒這樣的經驗，所以，他很擔心，他的孩子在物質富裕的環境中長大，畢業出社會後會不會變得沒鬥志，反而將來還要靠父母繼續撫養，反而成為老年的負擔。也就是說，我姊夫腦袋想到的是過去的那一種關係是不是還要在未來繼續？

這樣的問題、想法的確很重要，也很實際。畢竟，這樣的問題不曾困擾我們父母親那一輩的人在當父母的時候。然而，這一個問題也有很簡單的答案：做父母親的，你要不要孩子沒鬥志時，還繼續撫養他們呢？

會問這樣的問題的父母親，心裡其實已經有了答案：會的！

我會這麼斬釘截鐵的這麼說，是因為，我常常聽到很多父母親已經找到會這麼做的合理原因：現在社會的機會比我們以前少，現在的孩子怎摩賺的到錢買房子？如果我不幫他一點，他辛苦一輩子也創造不到我今天的結果…….等等。老實說，我發現很多的父母在孩子還沒面臨就業，就已經很痛苦的在對未來彼此的生活掙扎。這是因為還沒看到問題的癥結點。

這個掙扎很有道理，因為就像之前提到的，我們沒有前人有相同的經驗教我們怎麼辦。而這就是癥結點所在。

這一個掙扎，回到一個簡單的點吧。如果你相信你的孩子未來會像你孝順你父母親一樣的孝順你，去繼續撫養他們沒有問題。如果你知道，他們不會像你孝順你父母的一樣孝順你，請你儘早想好、也告知你的孩子，他什麼時候開始不回再拿到你的一毛錢，還有他那一年開始要完全的為自己的人生負責。

現在，你可以知道，孝順父母其實是和父母親會不會為子女的人生負責其實是綁在一起的。

我相信，我們這一代在子女出社會以後，要建立一個健康的父母子女關係，需要想清楚新的遊戲規則。